第(2/3)页 在他的世界里,问题很简单:敌人,打败;土地,占领;治理,派官。 至于民心归属、文化差异、权力博弈…… 这些在他看来,都是细枝末节。 “那……”他的声音有些干涩,“那这跟陛下的三年之计,又有何关系?早点晚点将百越纳入大秦,不都是一样吗?” 这句话刚出口,东方易就后悔了。 因为他看到,老师的眼中,那刚刚压下的怒火,再次熊熊燃烧起来。 尉缭猛地一拍案几,震得茶具叮当作响:“就你这等理解能力,还想登堂入室,还想成为统兵大将,驰骋沙场?!” 东方易浑身一震,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低头不敢言语。 这一刻,他不是那个剑术通神的宗师高手,只是老师面前犯了错的学生。 尉缭盯着他看了许久,那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要剖开东方易的头颅,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。 终于,尉缭长叹一声,那叹息声中,有怒其不争,也有深深的疲惫。 “东方易,你听着!”尉缭的声音重新平静下来,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砸进空气里,“现在百越那些首领,为什么争先恐后想要成为大秦子民?因为他们看到了好处——关市的货物,先进的农具,精美的丝绸,还有那虚无缥缈却诱人的文明身份。他们不想被继续压榨!” 他顿了顿,让这个认知在弟子心中沉淀:“但陛下给了他们三年之期,设置了条件,他们敢不做吗?敢不尽心尽力去做吗?” 尉缭的嘴角浮起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:“他们不敢。因为这是他们唯一通往那个美好未来的道路。他们生怕自己做不好,生怕其他部族做得更好,抢了先机。” “所以你看,现在岭南各地,百越人自发组织学习秦文,长者督促幼童,首领延请中原落魄士子为师。” “他们砍伐丛林,烧制木炭,不仅是为了交易,更是为了开辟道路——因为陛下暗示过,道路通达之地,将优先设市、优先通商。” 东方易的额头上,冷汗开始渗出。 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幕。 百越的山林间,人们挥汗如雨地砍树修路,学堂里传来生硬的秦文诵读声,部落首领们争相向咸阳上书表忠心…… 而这一切,大秦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。 “给百越蛮夷入籍,若是此时派大秦官员去做……”尉缭继续剖析,“那就是千难万难。语言不通,习俗不同,地理不熟,处处掣肘。” “但让那些部落首领自己去做呢?他们熟悉自己的族人,懂得当地语言,了解部族内部关系。由他们推动,事半功倍。” 尉缭走回地图前,手指再次划过岭南:“而且整个过程,大秦什么都不必做。” “不,不仅不必做,还能在关市继续挣钱,挣三年的钱!三年啊,东方易,你知道三年能从百越流出多少黄金、象牙、珍木吗?你知道三年能让多少秦货涌入百越,改变他们的生活吗?” 他猛地转身,玄色朝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:“你再想想,百越与大秦斡旋的最大依仗是什么?” “是那些茂密的丛林,是险峻的山路,是复杂的地形!可是现在呢?他们自己在砍树,自己在修路!” “三年后,树砍得差不多了,路修得四通八达了,到那时,百越在我大秦将士面前,还有何险可守?有何仗可依?” 尉缭的声音在厅堂内回荡,每一个字都敲打着东方易的心灵:“明明一切水到渠成,明明大秦把好处都占尽了,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?!” 最后的质问,如重锤击胸。 东方易已经汗流浃背。 他单膝跪地,不是因为礼节,而是双腿发软,几乎站立不住。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滴落,在青石地板上溅开小小的水花。 他怎么也没想到,一道简单的“三年之约”,背后竟有如此多的门道。 赵凌不过是下一道旨意,几乎什么都没做,却让百越人自己砍树修路,自己学习秦文,自己推动融入大秦,还争先恐后地把资源送到大秦来交换货物。 而百越人,即便有人看穿这个局,又能如何呢? 他们无法拒绝那些能改善生活的货物,无法抵抗成为“文明人”的诱惑,更无力对抗大秦的军事压力。 所以他们只能按照赵凌画下的道路,一步步走下去,哪怕知道这条路最终通向的是彻底的臣服。 第(2/3)页